短篇小说《饭托》

2023-03-07 13:46:22 作者:徐军 来源:贵州文化网

□徐 军

“徐教授，你好！快下班了吧，晚上有空吗？我请你吃蛇肉啊。”手机那头传来了好友黄所长愉悦的声音。

“嘿嘿！你小子今天哪来这么大的雅兴啊？”我不解地问他。

“是这样，我的一个老领导帮我介绍了一位他的亲戚林经理，是在证劵公司工作的一位漂亮的女强人，说能帮我们透露一些股票内部消息，和一些莽林深山的特产贸易，要我请她吃顿饭交流一下，林经理说火车西站附近他们老乡开了一家莽林山庄，那里的蛇肉等山珍野味非常地道，我想拉上你这个大学教授坐陪一下，帮我撑撑门面吧，晚上我们就在那里吃了。”黄所长诡异地笑着说。

“哟呵！有漂亮美眉作陪呀，啊哈，今晚没问题，我一定赴宴，我倒要看看这个漂亮美眉是怎么吸引你眼球的，可是我不知道莽林山庄具体在哪个位置呀？”

“今天我休息，刚刚在柜员机里取了一千元钱，估计买单差不多够了，喝酒我就不开车了。”黄所长说：“这样，我现在打个的士到你们大学校门口等你，林经理说她会开车来你们大学校门口接我们一起去莽林山庄的。”

“好吧，我现在收拾好资料差不多就下班了。”

我准点下班后走出大学校门，黄所长也刚好坐的士到了大学门口，下车后就打起手机：“林经理啊，我和徐教授已经在大学校门口汇合了，你什么时候到啊？……啊！……哦，那我们自己打的士先去了，好的！好的！”

关上手机后，黄所长跟我说：“林经理还要先去接一下她的女儿，说是刚刚大学毕业没多久，长得也很漂亮的。还有一位她的女同学，也是一位颇有风韵的个体女老板，晚上一起过来陪我们吃饭，她们两个地点位置比较远，接她们要一段时间，她让我们先去莽林山庄888号包房等她们。”

坐的士来到了火车西站莽林山庄，老板娘带我们来到了888号房门口，对里面的服务员说了一声：“客人来了，可以下了。”

里面的服务员迅即就把一盘切好的蛇肉倒进了火锅里，回身跟我们说：“林经理电话里已经安排好了，说蛇肉不要超过四斤，我们就选了个三斤九两的蛇，外加一只野鸭已经炖在汤里了，炖的越久汤味越鲜。蛇肉330元一斤，一只野鸭280元，另外配送四盘蔬菜。”

“哎！这是怎么回事？我们还没验货过磅，你们怎么就下锅了？这样我们怎么能信得过呢？还有，我们是吃蛇肉，没有点野鸭子呀？谁让你们放的？是真野鸭还是假野鸭还难说呢。”黄所长满脸的不高兴。

“这个野鸭是林经理特意要点的，你们放心！”老板娘轻声委婉地说：“黄所长、徐教授，林经理是我的老乡、老朋友了，我们从来就是准称的，你问她就知道，我们从来不做假，你们大可放心的。”

“就算是准称的，可是城内其它蛇餐馆的蛇肉都是280元一斤的，你这一斤蛇肉都比他们贵了50元了？”黄所长争辩道。

老板娘辩解道：“外面蛇餐馆的蛇大部分是人工饲养的，我们这里全部都是野生的，价值味道当然不同的啦。”

“既然都这样了，那好吧！”黄所长无奈地问：“可是现在光这两样菜就1500多元了，我带的1000元现金也不够啊，你这里可以刷卡吗？”

“当然可以的！”

“那就行，你们先去忙吧，我们边喝茶边等她们。”随后黄所长有些恍惚地对我说：“一般我们点蛇肉都是两斤左右的，再配点其它的菜吃，现在这么多份量的菜我们也吃不完呀，我看叫一下我们老乡王记者两口子过来一起吃吧，他离这里很近。”

黄所长拿起手机：“王记者啊！赶紧带你老婆过来吧，我请你们吃蛇肉、野鸭，火车西站莽林山庄888房，……对！我们等你啊！”

“饭托！”等老板娘和服务员出去后，我满怀疑问地低声跟黄所长说：“我怎么感觉今天这个饭局跟我一个上过当的学生的饭托局很类似啊！”

“是吗？为什么？”

我低声说道：“先别管这些，你现在赶紧去外面小店里买酒，千万不要喝他们山庄推荐的酒，这样能避免更冤枉的开支。但现在我们两个人肯定只能出去一个，你去买酒，我留守在这里，免得老板、老板娘不放心怕我们跑了要先结账，那就丢脸了，至于为什么原因等咱们吃完饭后我再跟你说明。”

黄所长下去买酒回来，在山庄门外遇上王记者两口子，他们前脚上来，林经理带着女儿和同学后脚也赶到了。

细细打量林经理，四十出头，确实有几分姿色，属于容易吸引男人眼球的那种女性，大眼白肤，三维线条凸显出成熟和自信，略厚的嘴唇体现出潘金莲式的那种性感魅力。跟她一起来的女同学叫阿莲的，虽说也算漂亮，年龄身材也差不太多，气质上感觉比林经理略次些，应该是没做过领导的，她俩共显出的一个缺憾就是有点杂气样。林经理的女儿倒像个邻家小妹那样单纯可爱，脸上没有透露出那么多杂气，笑容甜美。

“黄所长，徐教授，王记者，你们好！我给你们介绍一下。”林经理站起身来说：“这位是我的同学，她叫阿莲！很成熟的女强人哦。”

林经理惬意地笑了笑又接着介绍：“这是我的漂亮女儿，叫阿芳，刚刚大学本科会计专业毕业，还望各位看有没有好的单位，帮我女儿安排个好工作。”

“林经理呀！这个老板娘还没等我们验货过磅，就把蛇肉和野鸭肉倒进火锅里去了，这搞得我们很不爽啊！”黄所长有点埋怨的语气。

“不会的，我们是老朋友了，在这里吃过很多年了，从来就没有短斤少两的现象发生，这个老乡我们很信任。”阿莲在旁边解释道。

“再怎么说也得我们过磅验证了才能剖蛇杀鸭嘛，这样感觉像被人算计了。”我把话题接了上去：“有点像瞒天过海的做法。”

林经理忙把话接过来：“徐教授你可不能这么说，我们在这里消费了很多年了，经常一顿饭就吃了上万元的，来这里的消费者不是政府官员就是大老板，山庄老板是不敢忽悠这些客户的，不然店都会被砸得开不下去呀！先安排他们这么做是因为蛇肉和野鸭肉炖的越久，味道就更鲜美。”

“好了不说了，我们开吃吧！”黄所长沮丧着脑袋：“我先给大家倒酒！……”

话音未落，山庄老板阿钟笑呵呵的走进来了：“各位领导、老板们晚上好！我是山庄的负责人阿钟，欢迎你们来这里光顾，在此我先谢谢大家了！”

然后他向大家介绍说：“今天我们这里还有穿山甲，悄悄进的，外面吃不到，880元一斤，是我们家乡九连山最纯正的穿山甲，各位要不要来一个品尝一下呀？另外……”

“一个穿山甲一般是多少斤啊？”我打岔地问道。

阿钟答道：“至少都是五到八斤一个的穿山甲。”

“不用了钟老板，今天菜够多的了，下次有机会再品尝吧！”黄所长回答道。

林经理伶俐地搭上话来：“阿钟啊，你那个天然香料加黄金加泡穿山甲补酒和猫头鹰补酒都很不错的，可以推荐给他们喝喝呀。”

“这要多少钱一斤啊？”王记者出声问道。

“这两种酒都是1680元一斤，还有一种黄金加泡眼镜蛇酒是1380元一斤，图个吉利，祝福大家一路发财！祝福大家一生发财！”阿钟笑眯眯地连续抱拳点头。

“算了钟老板，我们几个男的就喝自己带的白酒了。”我不失时机地将了阿钟一军，笑着调侃道：“如果三位美眉们喜欢喝你的这些好酒，就冲她们过去在你这里消费了这么多，你今天就应该免费送她们几杯喝喝，也算是对她们长期的光顾支持表示感谢了!”

“对对对！钟老板应该对美眉们表示表示呀，哈哈哈哈！”王记者也隐约看出了门道，接着我的话继续将阿钟的军。

阿钟一下子愣住了，眼光不知所措地望着林经理和阿莲，不知如何应答。林经理也愣了一会，很快就反应过来：“今天我开车，我就不喝了。”然后看了一眼阿莲，阿莲也赶紧和声道：“是啊，我今天肠胃不太好，也不能喝酒，我也不喝了，下次再说吧。林经理又接着说：“我女儿年纪还小，不适合喝补酒，她也不能喝的，今天就你们三个男的喝白酒吧。”

“那好好好，你们几个美眉就随意了，我们大老爷们就不客气了！”黄所长长舒了一口气，赶紧端起酒杯：“来，为我们今天的相聚，干杯！”

“干！”男的喝酒，女的喝茶，把酒杯的酒水一干而尽。

喝过头道酒后，大家开吃了，看着林经理和阿莲、阿芳那种狼吞虎咽的吃相，更加深了我的判断。

饭到中段的时候，林经理含着嗔恨的眼神向我敬了一杯酒：“徐教授，今天我是领教了你的厉害，伶牙俐齿的真不简单，下次还请多多包涵啊！”我回应她到：“客气！客气！今日认识女中豪杰，你也是不简单的！哈哈哈哈！……”然后把酒一干而尽。

半个多小时后，火锅里的蛇肉和野鸭肉剩的不多了，林经理的手机响起来了，她拿起手机：“喂！噢妈妈呀，什么事情？……啊！这么严重啊！行，我们马上回去，妈妈你别着急啊，我就回来了。”随即“啪”的一声合上手机：“黄所长，徐教授，王记者，不好意思，我婆婆突然生急病了，趴在沙发上腰痛得不得了，动弹不得，我要马上回去把老人家送到医院去，我们就先走一步了，对不起！”

阿莲马上起身：“林经理，我陪你一起去看看，说不定还能帮上忙的。”

“没关系，老人家生病那是不能耽误。”黄所长起身欲送行：“可惜了这么短时间我们都还没谈正事呢。”

“不用送！不用送！”林经理强行按住了黄所长：“你在这里好好陪你的朋友们，我先回家把我婆婆的事情处理好，我们的事情以后再找时间详谈嘛，机会大把的。”说完就领着阿莲和女儿小芳出了山庄。

“这下肯定没错了，百分之百是饭托！”我肯定地跟黄所长和王记者表态：“刚才她们和老板、老板娘的举动我观察得一清二楚，她们在场的时候我不好说，现在她们走了，我可以把前因后果跟你们和盘托出了。”

“为什么是饭托呢？你又是怎么看出来的？”黄所长一脸的不解，露出迫切期望得到答案的神情。

“我的一个学生跟我说过他的故事，他说现在有一个靠饭托、酒托赚钱的行业，都是由性感温柔的美眉们组成的。他是一个企业的高管，在事业上小有成就，收入也很不错，就是外形形象略为普通，二十七、八了还没对象。”我喝了一口酒继续说：“后来有一天他在网上认识了一个二十三、四岁的小妹，那小妹一眼望去是那样的温柔性感，男学生一下子就被迷住了，后来他约女孩子吃饭，女孩就跟他说：附近有一家港式茶餐厅味道很不错的，我们就到那去吃吧？男学生一口就答应了。”

“那又能说明什么问题呢？”王记者带着好奇的目光身体前倾地问道。

“你们听着，问题就在后面出来了，菜吃到一多半了，那女孩说很喜欢喝这家港式茶餐厅一种洋酒，希望那个男学生能和他一起喝，共享一下快乐。那个男学生一看也不是什么很著名的酒，也没问价格，立马高兴地就叫了一瓶，寄希望能和这个女孩一起一醉方休，兴许还带有点猥琐的想法。”

我喝了口茶顿了一下，接着给他们讲：“没想到酒瓶一打开，各倒了一小杯，才喝了一小口，那个女孩子的手机响了，原来是妈妈生病了，腰痛得直不起来，要她赶快回来送老人家去医院。这种情况下，哪个男人都会有恻隐之心，希望女孩子的妈妈能够快点好起来，所以立马就打算送女孩子回家，结果女孩子坚决不要送，按住男学生后自己快速的消失了。”

“等男孩子去买单的时候，一结账，那瓶洋酒1680元，连吃饭一起一共2000多元，男孩子硬着头皮买了单，有点沮丧地离开了港式茶餐厅。”

“那怎么知道那女孩是饭托、酒托呢？”黄所长急切的问道。

“巧就巧在这里，由于心情不爽，我那学生离开港式茶餐厅的时候，手机忘在座椅上没有拿走，回到家里的时候才发现，洋酒是假的，成本不过才二、三百元钱的那种，手机也不在裤兜里，然后迅速地返回港式茶餐厅找手机。结果你猜怎么着？他远远就看到那个女孩也进入了港式茶餐厅。他好奇地悄悄走到港式茶餐厅窗户边，看到老板拿给女孩七八张一百元的人民币，还说了这么一句话：小妹，我的电话打的是时候吧！你看这样多好啊，一千元以上的费用都是你的，今天你吃饱喝足了，还一下就得了七百元，满意吧！女孩说：谢谢老板了，我很满意，你的电话打得恰到好处，吃饱喝足了，赶紧走人就是了，要不然他买了单我也不好脱身，喝多了酒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啊！是这样啊？”黄所长惊讶地张大嘴巴，很久没有合拢。

“所以饭托的特点一般需要以下几个条件：一是消费对象不是国家官员也是民企老板，再差的也是企业高管，不是吃国家的，就是吃大款的，反正这部分人钱包比较丰厚；二是那些请客者喜欢漂亮美眉作陪，或者外部条件略差急于找对象者；三是女性一般都是性感、惹眼的，就如西门庆说的那样：世上两种女人让男人喜欢，一种是男人见了就想入非非的女人，另一种是见了男人就想入非非的女人，而饭托、酒托就属于前面那种；四是所谓的好酒好菜其实并不一定都是真品。”我又喝了一口酒：“假洋酒，或者好药酒，成本不过二、三百元一斤，平时卖不出去，就是需要女饭托、酒托发嗲来勾引男性富裕群体消费。”

“哦！这下我好像明白了一点，就是碍于女性的面子，男的不好意思计较，这样就被她们算计了对吧？”黄所长似乎悟出一点门道来了。

“说的太对了！第五项也是最关键的，就是老板或者老板娘配合饭托、酒托的那个电话，电话来的正是时候，既吃饱喝足了，又能帮助饭托、酒托全身而退，这就需要把握好准确的时间点。”

“你看看今天林经理的举动，先电话说是去接我们，实际上是为了准确把握我们去饭店的时间点，当我们准备打的士的时候，她那边电话就通知老板娘做好往下倒蛇肉的准备了，我们人一进入包房，首先蛇肉就倒进去了，你连验货考证的机会都没有。其实她应该就在不远，提前先来到这里做了准备，我们已进入包房走不了了，她就可以堂堂正正地出面了。假如我们不高兴翻脸走了，她的成本也不高，几个人一起吃一顿小火锅，老板只收她们的成本价，顶多也就三、四百元的费用了。”

“其次就是饭桌上林经理和阿莲一直都在想法帮助阿钟老板推广穿山甲和昂贵的药酒，这个方面被我挡住了，林经理恨死我了，敬我的酒时眼睛里都含着愤怒，搅了她的好事。再次就是眼看着菜都快吃完了，电话来得真及时，撤退的不留痕迹，留下我们买单的人，事实上一句正经的生意话题都没谈过，都是在介绍她的姐妹如何优秀，她的女儿如何漂亮有上进心，一直在撇开预约的话题。”

“那你认为她们今天能赚多少呢？”王记者问道。

“我来一笔一笔的跟你们算算：蛇肉均价是280元，差不多四斤的蛇肉，每斤差价50元，饭托可以得到200元差价，按目测来算，这条蛇应该不到三斤，这样至少扣除一斤，又可以赚280元到300元，一个野鸭子可以提成50元，这样合计起来是550元；这是她们已经到手的回扣。如果今天要是喝山庄的酒了，或者来上一个穿山甲，饭托可以再赚500元至2000元不等。至于她们结账的方式，一个是我们还在吃着，她们直接就去拿回扣走了；如果不方便的话，第二个可能就是下回再来的时候一起结账，还有可能就是彼此信任度好，老板把钱打入饭托的账号上，这样就一点都不留痕迹。”

“还有一点疑问，就是她们怎么会选中我做目标呢？”黄所长很委屈的问道。

“你是国家干部呀，大所长嘛，再加上你为人热情厚道，尊重老领导，他们选中你也是因为你可以有权利用公款吃喝来帮助她们做好饭托、酒托的业务，你那老领导实际上也是在帮助她们做饭托业务的，其他的什么股票啊、业务啊、贸易等都是借口，都是为饭托起掩护作用的。”

“真是冤枉啊！”黄所长大声吼道：“八项规定早就颁布了，我今天请她们都是我私人的钱哪，哪里能拿公款来招待她们吃喝呀？我还要不要这份工作了？……”

“这帮臭老娘们，以后再也不理她们了！徐教授，王记者，我现在心里郁闷得很呐，要去发泄出来，走！今晚你们陪我唱歌去，把我胸中的郁气都吼出来！……”

 

作者简介：徐军，大学教师，中国铁道出版社《现代推销实务》教科书主编，中国微型小说学会会员，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新鲜早世界栏目首届最受听众和读者欢迎的十五位作家之一，在全国上百家报刊杂志和国家级网站上发表了上千篇作品，其中上百篇作品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纪念抗战胜利七十周年等多项全国征文大赛中获奖。

责编：张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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