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秋天并不只是象征收获,也许冬天并不只是带来寒冷。我呆呆的站在那棵木姜子树下,望着,那扯木姜子的人,越来越远,在这个冬天,只剩下脑海里残留的影子,和我擦肩而过,拱手,对着坟头见面。
秋梦不觉走,冬意不觉凉。
记忆里的这个时候,门前那棵木姜子树已经在初冬的风里招手,奶奶总会带着那把没有尖头的镰刀,嘴里嘟囔着“今年木姜子又结了,又能炸不少木姜子油。”晚秋初冬的木姜子,正香,老人伸过去镰刀,勾住一大枝桠往回拉,把末梢夹在腋下,大把大把的扯,我在树下巴巴的睁着眼,望着树上的人。拿着只能装下拳头的口袋,去树下帮着捡,那些掉地上的木姜子,像很不愿意让我去取,纷纷往草叶下钻,可能也完全想不到那草叶已经枯萎,我大把抓去,偶尔往嘴里丢两颗,不苦不麻的感觉,那种独特的香,一下子窜上了头,从六岁记到了今天。又是初冬了,我抓住了晚秋的尾巴,看见了木姜子挂满的树稍,只是,今年的我,眼巴巴的望着,却是那躺在小屋里的人了,那里冷不冷、热不热,我无从知道,奶奶住在里面,也不知道是秋意,还是冬凉。
独特的香,是为一人。
夜,沉沉的,碗里的粉冒着热气,在冬天的环境里,就越加明显了。我打开碗柜,好一个玻璃瓶,不是老干妈,而是老干妈的瓶,老人生前就爱给我囤老干妈,她老说我每次回来总爱吃上一顿老干妈拌饭。瓶子丢了也可惜,装上她最爱的木姜子油。我拿出来摇了摇,满满当当的,估计奶奶是舍不得吃了,走了也没能吃上一口,亦或许,她始终记得我吃绿豆粉的时候,最不能少的就是木姜子油,又在给我囤木姜子油了吧。热气随着时间在消散,木姜子油的香,飘满屋子,还没冷的绿豆粉,我看着发呆,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我大抵是有些空落落了,不住的手,安放在哪里都不合适,想要从瓶子里再寻找老人的脸庞和那熟悉的话语。锅里的汤翻涌,腾腾蒸气,这不就是那时候的样子吗,奶奶站在灶台前,也是腾腾的蒸汽里,筷子丫着两条长腿,在翻涌的汤里来回寻找。罢,我很快醒回到现实,手里捏着瓶子,一滴又一滴,绿豆粉的精华。我最喜欢的味道,奶奶最喜欢的味道。或许在奶奶的眼里,这独特的香,只为一人,在我的眼里,这独特的香,是为一人。
记忆里的沙砾,流不动的味道。
两碗粉下了肚,可我却没有吃出任何味道,我知道这是为什么,我也不想去过于沉溺,在那种悲伤的情绪,我注定无法伸手,因为奶奶从来不喜看我掉眼泪的样子,从来不爱看我眉头紧锁的脸,太丑了,说我没个男人模样,哭哭桑桑不吉利,闷闷不乐不阳光。我抹掉嘴角的油,拿着对面的碗,起身就往灶房走去,母亲很惊讶,刚吃到一半,碗被端走了,诧异的眼光看着我,我尴尬的回过头送回去。那时,老人总是比我先吃完,然后看着我吃,而我总会保持着饭后收碗的习惯,母亲很能明白我在想些什么,她也不点破我。整个房间,此刻间,除了碗筷的碰撞声,再也没有夹杂着其它的声音,也没有嬉闹我的声音,坐在沙发上看我洗碗的影子已经不再,我的眼睛还在沙发上舍不得离开,就像这屋子里充斥着的木姜子油,从来舍不得离开这间屋子。来来回回,那记忆里的沙砾,浸着老人和我最喜爱的味道,像流不动的沙砾
冬天的样子,徘徊在树下。
我经常在竹林旁边,悄悄去观察那树下,时常望着,会不会有奶奶的影子回来。人都说鬼魂很胆小,我甚至都不敢往前靠近一步,生怕吓着。我扭着头望啊望,始终也没见到那熟悉的身影,竹林的风生飒飒作响,我却没有心悸,或许真的是奶奶回来了,所以这冬天里的风,格外温暖。她一定还忘不了那棵木姜子树;一定还忘不了那瓶子里留的木姜子油;一定还忘不了这个爱吃木姜子油的混小子。月儿将光亮撒在地上,这是在为奶奶照路吗?可能是的,大抵是我自认为的了,母亲推开门,屋里的灯光正好照在我的身上,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绿豆粉,从我的眼前走过,母亲也没有怎么说,她把绿豆粉,牵着那一缕香,放在木姜子树下,嘴里好像在说着什么,但我没有听见,我走近看了看,这里是奶奶出门前烧的枕头。时间滴滴答答的过去,夜已渐入深沉,转头往回走,再回首时,也只能是在那树下徘徊。
小时候的我,总想长大出去看看,现在长大了,总想回家看看,想再去尝一尝那碗加了木姜子油的绿豆粉,想再看一看,那每个冬天都会去扯木姜子的奶奶
我回来了,那脑海里残留的影子,从我的身旁掠过。
原来秋天带来的并不只是收获,原来冬天带来的并不只是寒冷,我眼巴巴的望着那棵木姜子树,端着那碗木姜子油,大抵是回不去了,夜里的星星又多了一颗,是我奶奶的,拱手,只能对着坟头见面。
作者简介:
左振军,笔名还我蛋炒饭,2001年生人,贵州石阡人,在读大学生,石阡县作家协会会员,汝颖文化艺术馆文艺创作委员会会员等,作品散见于《铜仁日报》《石阡文艺》《好花红》《山玉诗稿》《壹首诗》《凉都诗刊》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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